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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看到傳說中的白公子。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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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幾個人示意他們跟上去。

“還有一件事你親自去辦。”

“是,小姐您說。”

莊書晴擡頭,看向已經有了變化的天空,這雨,會下來。

“你帶人,將城中的糧食全部控制在手裏,地動過後,吃喝是重中之重,不能在這事上出了岔子。”

三子問得很仔細,“戶部那裏……”

“戶部的糧食不要管,只要林均在就出不了岔子,這些糧食也不能用在這事上,得送到前線去,不能讓那裏斷了糧。”

“是。”

“還有,我身體有些不妥當,你叫南珠寶珠姐妹進宮來侍候我,告訴向左,京都的情況他看著些,有需要出手的時候,允他便宜行事,一定要保京都不出亂子。”

剛才還很穩得住的三子這時候有些急了,“我這就叫太醫過來……”

“你糊塗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莊書晴不由得笑了笑,“沒大礙,受了點寒,只是病的時候不對,去忙吧,什麽事也比不得這事大。”

三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可到底也不敢強求什麽,只是在心裏想著,要是公子在,哪裏能允她這般操勞,可他心裏也同樣清楚,這時候,萬事離不得她。

諾大個周國竟然要靠個女人,也怪不得公子看不上。

一番安排,一院子的人就剩寥寥幾個了,好在很快江海就帶著人回來填補了空缺。

溫德不能離皇上左右,很幹脆的將宮中的權利移交給了江海,並且讓他帶話給莊小姐,“溫公公說隱衛您可以隨意調動。”

“皇上情況如何?”

江海態度比之前更恭敬了,“奴才看著有些差。”

這時候能好才是怪了,莊書晴揉了揉眉心,“一會怕是有雨,要怎麽做你斟酌著辦。”

“是。”

☆、188章 地動(3)

主震過後三刻鐘左右,餘震到了。

沒有主震那麽大威力,可因為有主震在前,宮裏倒塌的地方並不比主震少。

莊書晴抱著念念和金虎的兩顆大頭蹲在地上感受著來自地底下的震動,聽著傳入耳裏的各種聲音,很是欣慰這所有的聲音裏,極少有人聲。

不知知肖和書寒如何了。

“轟!”猛的被撲倒在地,莊書晴有些被嚇到,身下是寶珠,身後溫軟的身體應該是南珠。

“南珠,什麽情況?是不是蘭芷軒倒了?”

“是,主殿倒塌了一邊。”背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砸到了,南珠疼得臉都白了,小聲的吸著氣。

“受傷了?嚴不嚴重?”

“小姐不用擔心,奴婢沒事,只是背被砸了下。”

倒塌的聲音漸漸小了,莊書晴反手抓著她小心的從夾心當中出來,去看南珠的背。

衣服遮著看不出什麽來,她上手去按了幾下,看她樣子應該是很疼,可骨頭應當無礙。

“估計是青了,寶珠,一會要是有合適的時候,你去青陽子的藥箱裏拿一個白色的瓷瓶,裏面是他泡的藥酒,治這傷很管用,你給南珠揉開了。”

“知道了,小姐。”

“其他人有沒有傷著?”

江海看了看,“小姐,都沒見血。”

那就好。

拍拍念念的頭,莊書晴問,“地底下還在動嗎?”

念念耳朵貼著地面好一會,“嗷嗚。”

暫時安全了,想著那時候看到的地震雲,莊書晴知道後面的餘震不會斷。可不知道下一次餘震是什麽時候,她也不能這麽幹等著。

爬到金虎背上,莊書晴將江海留下了。“我去各部看看情況,要是有人來回報情況。你讓他去那邊找我。”

“是。”

六部相距不遠,此時因為人都在外頭,更是沒了往日的界限。

一狼一虎實在打眼,遠遠的就被諸多人看到了,在禁城內坐虎出行的,只得一人。

六部尚書,資源司,五軍督都府。欽天監……一應頭兒都上前見禮。

“見過莊小姐。”

“免禮。”莊書晴看了略顯狼狽的三舅一眼,衛建希和張海也沒好到哪裏去,資源司的根本在資源,好不容易存的那些根子,應該被搶救出來不少。

“可有傷亡?”

“幸得莊小姐提前使人告知,只有幾人受了輕傷。”說話的是林均,六部裏他資歷最老,也向來被人信服,這會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的,回頭看著倒塌的房屋。滿是慶幸之色,“要是在屋裏,怕是餘不下幾個人了。”

“也是萬幸。後面可能還會有餘震,大家還是要多加註意,不要靠近屋檐那些地方,一會可能要雨,要提前做好準備,另外自己份內的事都要做好,尤其是這個時候,你們一定不能亂,大家都辛苦辛苦。齊心合力助周國度過這一劫。”

“是。”

“工部左大人。”

左明上前一步,“老臣在。”

“地動過後有些水源遭了汙染不能喝了。這是工部的事,你管好。”

“老臣遵命。”

莊書晴微微點頭。“林大人,你隨我來。”

兩人走開了一些,莊書晴依舊是不拐彎抹角的作風,“我記得京都有四處糧倉,有沒有記錯?”

林均點頭,“莊小姐沒有記錯。”

“看嚴實了,地動過後吃喝將是大問題,我也擔心會有人借機生事,糧倉一定不能有失。”

“是,老臣記下了。”

“不管京都情況如何,給前線的糧草不能有失,周國接連出事,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再吃敗仗,我雖不懂戰事,可也知道氣勢不能洩。”

林均掌了戶部多年,這時候最擔心的就是上面要動糧倉裏的糧食,得了莊小姐這話心裏頓時有了底氣,“莊小姐放心,沒人能從老臣手裏搶走一粒米。”

“有你在,我放心,至於京城的缺口,我會調控好。”

看著這個身上沾了汙穢,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可依舊自信挺拔的姑娘,林均認定周國氣數未盡,不然不會在最危險的時候出了這麽個人物,雖然是個女子。

“莊小姐也請保重身體。”

莊書晴點頭謝過,摸了摸金虎的頭,示意它走向欽天監。

欽天監諸人這時已是一臉死灰,出了這麽大的事,欽天監卻未能使上一分半分力,事後算帳絕對落不著好。

監正水辰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此事非人力能預知,欽天監無罪。”

水辰愕然擡頭,這……

“地動是一種地面下的自然變化,和妖魔鬼怪無關,我不擔心有人將這事算在我身上,可我擔心百姓會被扇動生出亂子,還需欽天監出面多加安穩民心,在民間,欽天監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所在,你們的話,比別人的空口白話要管用。”

水辰又驚又喜,說話都比往日要急了幾分,“下官遵命,欽天監上下所屬,一定做好莊小姐吩咐的事。”

莊書晴笑笑,“太子之前已經出宮安撫百姓,你們配合他便好。”

“是。”

“去忙吧。”

“是。”

水辰人還有些輕飄飄的,離開時走路都打著晃兒,由死至生,從地獄到天堂大概也不過這種感覺。

莊書晴遠遠看了三舅幾眼,沒有走近,兩人心裏此時都掛心董家,可兩人都離不開,於公於私都是如此。

回頭看向空曠的廣場,雖然已經被占去不少地方,可地方夠大,比禦花園要安全多了。

擡頭看了眼天色,天陰下來了,雲層也厚了,要不了多久雨定然會下下來。

揚手招了幾個侍衛過來,“在這裏搭個雨棚,盡量搭得結實點,不要弄那些花稍東西,宮中貴人多,不要搭得太大,多搭幾個。”

“是。”知道是給皇上宮妃們搭建,侍衛立刻來了勁,說不定就能在皇上面前露個臉的好事,當然得盡心盡力。

江海飛奔而來,“小姐,宮外有消息傳回來,您請過目。”

“送消息的是誰?”邊看莊書晴邊問。

“是樂王爺的人。”

沒想到樂王爺也派了人在盯著那幾個,莊書晴冷笑,“隱忍這麽久,選在這時候出手,該說他們蠢還是聰明。”

正說著話,向左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她面前,不等他說話,莊書晴便道:“那些人有動靜了?”

向左訝然,“小姐已經得了消息?”

莊書晴將紙條遞給他看,“拿我巫女的傳言來說事,時機倒也選得挺好,可惜。”

可惜死的人不夠多,可惜正是因為她這個巫女,才讓城中無數百姓幸免於難,便是有人會認同他們說的災難是因她這個巫女而來,可她也消弭了這場災難,那些因她之故幸免的人,只會記她的好,所以,他們註定掀不起風浪。

“將人全部拿下,打入天牢,皇家的人我不處決,到時交給太子決斷。”

“是。”

向左應了,從懷裏掏出一個拇指大的瓷瓶遞過來,“這是青陽子走前留在家裏的藥。”

莊書晴也沒問是治什麽病的,他敢給她吃自然就是她能吃的,接過來拔了小小的塞子仰起頭喝個幹凈。

入口有點涼涼的,進入胃裏後又有點熱熱的,身體仿佛都有了些力氣。

“江海,你回去守著。”

莊書晴示意向左跟自己一起走,“宮外情況如何?傷亡大不大?”

“具體數字還沒有出來,不過比起有過記載的地動,這已經是傷亡最小的一回,當時的情況,但凡對皇上有一分敬意的都出來跪拜送行了,小姐這個辦法使得好。”

莊書晴明白向左話裏的意思,不由得輕笑道:“在你眼裏,我還是那個為了生存不得不開鋪子賺錢的小姑娘不成,生死有命,這事是天災,我只能盡力,不敢奢想能救下所有人,更不會將這罪過背在自己身上。”

向左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扭開頭去。

白府一眾人裏,他對莊小姐的心情是最覆雜的。

在他心裏,他經常會忘了她現在已經手握重權,有著常人遠遠不及的本事魄力,還將她當成那個畫花樣子畫得眼睛都花了的小姑娘,總想著要替她操一把心。

“向左,其實我挺謝謝你的,那個時候雖然我什麽都不是,可活得簡單,哪像現在,一句話,一個決定都得深思熟慮,也只有你才會還將我當成那時候的我,有時候真想日子往後過,回到那時候去。”

向左有些窘迫的道:“要是回到那時候,小姐和公子就是陌生人了。”

莊書晴想了想,“有點舍不得。”

“小姐現在這樣也很好,就是累了些。”

壓力太大了,莊書晴看著自己細瘦的手腕,不管是家裏還是宮裏,都想著法的給她補。

可山珍海味沒少吃,金貴的補藥也沒少進肚,就是不知道都補到哪裏去了,非但沒長肉,好像還在瘦,來陣大的風,她都下意識的抓住就近的東西,生怕被吹走了。

不過,該長肉的地方倒也長得挺好,沒有跟著一起瘦,這也勉強算是個好消息。

苦中作樂的想了想,下意識的挺挺胸,恩,止顧應該會滿意。

☆、189章 地動(4)

拉回心神,莊書晴又問,“太子那裏情況如何?書寒呢?”

“太子和公子都無事,反倒是徐小姐和柳小姐那裏的事情不是很順利,那些醫館並不甘願將藥材送到別人手上,暗中做了不少手腳,後來再次地動,無故增添了傷亡。”

“他們都不蠢,知道過後會有多需要藥材,這事不能縱容,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告訴他們,征收走的會折銀子給他們。”

“是。”

“還是要以糧食為重,必要的時候,你配合三子,只要百姓不餓肚子京都就亂不起來,董家和徐家可有傷亡?”

“來之前屬下去看過,董家還好,有老爺子坐鎮,一聲令下反應都快,徐家有幾人受了傷,小姐不用擔心,傷得都不重。”

這就是有主心骨和沒主心骨的區別,莊書晴嘆了口氣,道:“徐家要幫忙看著些,我不能失信於徐將軍。”

“是。”

禦花園更亂了,皇帝靠著睡了過去,眉頭還皺著,不甚安穩的樣子。

莊書晴只能省了請示的心思,對一邊的皇後道:“這裏地方還是小了點,我剛才去外面看了下,禁城內的廣場大得很,我著人在那裏搭幾個雨棚,請娘娘領著其他娘娘們過去,還有那幾個小的,這時候也請娘娘多費心。”

“我省得。”皇後此時也顯得有些狼狽,儀態卻還保持著,匆匆去做安排。

“溫公公,你背著皇上過去,叫人多準備些被子之類的東西,皇上現在身體弱,不能再生病了。”

“老奴遵命。”

蘭芷軒的重要東西搶救出來不少。也都搬去了廣場,一張張桌子擺下來,各部之間離得近了不說。連莊書晴也就在眼前了,喊一聲就能應。

不過也沒人敢喊就是。

皇帝在路上就醒了過來。精神明顯萎靡了,直到安頓好也什麽都沒說,只是時不時的看忙個不停的莊書晴一眼。

此時,已經陸續有人回來奏事。

震感這麽強烈的地動,哪怕莊書晴已經提前提醒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傷亡。

此時恭敬回稟的是京都府尹喻成。

“屍體不能留著,盡快燒掉,免得發生疫情,記得做好統計。江海,將榮院使請來。”

離得近就有一個好處,這邊話音剛落沒多久,榮正就到了。

“榮院使,去年治傳染病的那一套都還記得吧?”

榮正立刻點頭,“是,都有詳細記載入檔。”

“很好,就按照那個步驟大範圍消毒,預防疫病,另外。”莊書晴站起來。雙手撐住書案微微向前傾身,“不管後面還有沒有餘震,現在太醫院的禦醫都該出動了。傷者拖久了會成死者。”

“是,下官現在就去做安排。”

“將京都的地圖拿來。”

地圖鋪在書案上,莊書晴指著幾個地方道:“在這幾個地方設醫療點,掛個起眼點的牌子,禦醫不夠就征用大夫,這樣的情況主要是外傷,外用的藥物全部帶去,太醫院,傾巢出動吧。”

榮正深施一禮。“下官遵命。”

“喻大人,你派人在京都各種敲鑼提醒。有了變化的水不能喝,告訴百姓。工部會盡快查明,再組織一幫童子軍,找個能人編個童謠讓他們到處去唱一唱,一定要讓所有人都聽入耳。”

“是。”

“後面極有可能還有地動,讓大家遠離危房,以安全為重,去吧。”

“是,下官告退。”

又見了幾個人,莊書晴說得嗓子都啞了,皇帝讓溫德送了杯茶過去,她半點沒客氣,一口氣喝了個幹凈。

“下雨了!”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聲音裏略有些恐慌。

所有人都看向同樣站出來擡頭看向天空的莊書晴,是她提醒了會有地動,也是她在天氣尚好的時候就預言會有雨,巫女,果然不同凡響。

“文書一類的東西都多包幾層,不要浸濕了,也不要堆得過高,再有地動會堆不穩。”

應允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升任四統領之一的朱軍飛速前來,“啟稟莊小姐,有近四十人鬧事,帶頭的是京都有名的地痞,您看……”

“他們所求為何?”

朱軍猶豫了下,方道:“他們要求開倉放糧。”

“天真。”莊書晴冷笑,“之前我便說過,這時候鬧事者殺無赦,他們當我不敢殺人不成,朱統領,查明主事者是哪幾人,殺,其他人全部下獄,事後問罪。”

“末將遵命。”朱軍心口一松,暗自慶幸自己這一趟沒有白跑,這些人就算全部殺了於大局也不會有影響,可能還會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但是私心裏,受了莊小姐恩惠的他並不想讓莊小姐的名聲有汙。

雨漸漸大起來,明明還早著,天灰蒙蒙的看起來卻像是快黑了,人的心情也隨之沈了下來。

誰都知道,雨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尤其是入夜後。

天搖地晃!餘震又來了!

“都蹲下!”莊書晴大喊,下意識的就往皇帝那邊跑,幫著溫德將人扶著坐到鋪了被子的地上,一陣涼風吹來,又趕緊拿了床被子搭在皇帝身上。

“皇上,您身體要爭氣點,再小的病到您身上都會是大事,您也看到了,我現在顧不上您,太醫院連榮正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我派出去了,您一定要撐住這口氣別洩了,別看現在都被我指使得團團轉,平時也都聽我調遣,這是因為您在,您要是有個好歹,他們誰會將我當回事。”

皇帝知道她在發熱,剛才她扶自己的時候身上的溫度比他要高出許多。

拍拍她的手,皇帝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慈和,“朕不會給你添麻煩,你也要顧好自己,去找點藥吃,朕倒了還有你,你倒了,還能有誰?”

莊書晴摸了摸額頭,也不逞強,“我就是沒註意,事情太多了,青陽子的藥箱在我那,等這一波地動過去我就去找藥吃。”

餘震的威力越來越小,時間好像也沒有之前長了,經歷過之前震感的人都不再那麽害怕。

這裏聽不到房屋的倒塌聲,莊書晴心裏的危機感也不再那麽強烈。

☆、190章 善後

雖然莊書晴用了個那樣的方法將人引出了屋子,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傷亡,可是受傷的人依舊不少。

面對這樣的災難,自認活了一輩子活成精的老人也慌了神,更不用說年輕一些的。

被輕易煽動者有之,怨天尤人者有之……一片人心浮動。

可是當看到一身明黃的太子殿下走在倒塌的屋邊抱起受傷的孩子,問候受傷的老人,在再一次地動時還記得將孩子護在懷裏,當著禁軍服的官兵滿城跑動,幫助受傷受困的人,擒拿趁機做亂的人,當敲著銅鑼高聲唱諾的人過去,一幫孩子唱著童謠告誡水不能亂喝,當平日裏只能達官貴人治病的禦醫紛紛出動救人送藥……

六神無主的百姓尋著了主心骨,他們從沒有一刻這麽清晰的感受到國家對他們的庇護,這麽鮮明的感覺,讓有些人已經熱淚盈眶。

百姓是基石,可百姓也一直都是被輕賤的,所以他們也從不曾期望過所謂愛民如子,現在突然被放在心上了,他們如此不敢置信。

有了領頭往前走的人,有了應對的方向,人心漸穩。

頭腦發熱的人大部份都回歸了原來的位置,剩下的小部分還在異想天開,等到的,卻是最嚴苛的懲罰。

莊書晴平時是好說話不錯,可這事上,她絕不會輕縱,因為不能。

亂世當用重典,周國真的經不起事了。

餘震還是有,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震感也越來越小,可是,雨也越來越大。

已是入夜。

雨棚三面都圍上了油布,風進不來。卻依舊覺出了涼意。

幸好已是五月。

皇上呆的雨棚就在莊書晴對面。

溫德端著一個蓋著蓋子的大肚子瓷碗過來,“莊小姐,皇上命老奴給您送一蠱湯來。”

“替我謝過皇上。”寶珠上前接了。莊書晴輕聲問,“皇上身體如何?可有什麽癥狀?”

“老奴瞧著還好。過來之前老奴探過皇上的脈象,和平時無異。”

莊書晴松了口氣,“那就好,你多留心,我不是嚇唬你們的,皇上底子傷得狠了,是真的不能病了,於常人來說只是小病小痛。到了皇上那裏可能就是要人命的。”

溫德心底直抽涼氣,他確實以為莊小姐是嚇皇上的……

“老奴這就回去,片刻不離皇上身邊。”

寶珠上前來,“小姐,湯還熱著,您趁熱喝了暖暖身。”

折騰這許久,現加上身上還不爽利,莊書晴確實也累了,勉強將湯喝完,在簡單搭起來的床上躺下卻也沒絲毫睡意。“你去問問太子和書寒睡了沒有。”

寶珠是帶著兩人一起過來的。

哪怕離得不遠,兩人沒披雨具身上也淋濕了。

“這時候怎能亂來。”莊書晴忙坐起來,斥了兩人一句。趕緊讓寶珠找了幹帕子給兩人,“快擦擦,病了還得抽人手照顧你們。”

兩人都乖乖的將頭發散開一點點擦試。

莊書寒向來是自己的事自己做,連帶的周知肖現在也漸漸有了這個習慣。

“知肖,有沒有什麽感想?”

周知肖動作慢了許多,沒有多想便侃侃而談,顯然不是倉促說出來的話,“百姓其實……很認命,一開始他們並不曾對朝廷抱有過期望。甚至可以說想都沒想過,當看到我。看到有大夫給他們看診治療的時候,我看到好多人都激動得哭了。那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有鄰國想趁周國發生天災來撿便宜,這些人一定會拿起家裏能拿得出來的武器護衛周國,護衛他們的家,哪怕他們的家已經倒了……”

周知肖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笑,“莊姐姐,其實我想了很多,可我說不出來,不知道要怎麽說。”

“你能說出這些我已經很高興了,百姓要的東西很少,他們也很好哄,只要給了他們一點點,他們就會還你一腔熱血,歷史上並非沒有發生過天災,可恢覆元氣從來都需要很長時間,為什麽?”

莊書晴並不需要他們回答,直接給出了答案,“因為那個時候,當權者想的都是怎麽保住自己的東西,上行下效,下面的官員自然也是如此,誰還會去管百姓死活。”

“所以莊姐姐才會一開始就明令任何人不得擅離其職,將所有人都拘住。”周知肖知道莊姐姐教他的這些東西有多重要,說話時眼睛都放著光,他想,沒有誰有他的福氣,能得人這般傾囊相授。

莊書晴攏了攏披風,轉而看向自己的弟弟,“你呢?看明白了些什麽?”

莊書寒抿了抿嘴,“書本裏面描述的再困苦,也遠不及親眼所見,我想過,要是我是京都府尹該怎麽做,是四衛統領該怎麽做,是六部又能如何……可是想來想去,我才發現我會的那些東西都太浮了,落不到實處,盡信書不如無書,我有些懂了。”

“倒也沒讓你白走這一遭,既然兩人都學到了東西,明天繼續去吧,太子,好好穩定人心,這將是你的資本。”

周知肖有些猶豫,現在監國的是莊姐姐,也等於是坐在那個位置上了,他現在就……會不會太急了些?

看出他的猶疑,莊書晴失笑,心裏卻也有淡淡暖意,會想這些總好過養出個白眼狼來,“你要是有本事,現在就頂替了我我才求之不得,好好努力,我盼著那一日能快些到來。”

“莊姐姐……”

“別撒嬌。”莊書晴看了弟弟一眼,這一眼,包含了許多她此時不能說的話,不,不止是此時,就是以後,她也不能說,有些事,別人說得再多都沒用,只能由他自己去體悟。

“去歇著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都沒得閑。”

“是。”周知肖走在前面,回頭看時並不意外書寒也在回頭看那個好像在咳嗽的女子,這麽看過去,她好像更嬌小了。

可就是這麽嬌小的一個人,卻將這些千難萬難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不會知道有多少人佩服她,她不會知道,他有多佩服她。

莊書晴確實是在咳嗽,也不知是不是向左給她吃的那藥效果真有那麽好,她感冒的癥狀出來了許多,可都算得上輕微。

南珠將藥箱拿過來,“小姐,藥箱裏有您能吃的藥嗎?”

“那個瓶子拿給我。”倒出兩粒藥丸吃下去,莊書晴道:“給我多準備點開水,多喝點水就好得快。”

地動的次日,雨連綿不絕的下了一整天,陸續有人救出來,也陸續挖出屍體,哭聲時有傳來,悲傷的情緒蔓延,整個京都好像都湮滅在一片灰蒙之中。

這一天,又經歷了兩次餘震,震感都不是特別強烈了。

到得第三天,吃喝就成了最大,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鏘鏘鏘鏘鏘……”密集的銅鑼聲過後,大嗓門扯著嗓子喊開了,“四處城門設有粥棚,還有幹凈的水,離哪個城門近就去哪裏咯!不要急不要搶,大家都有份!”

四處粥棚顯然不夠,後來又增設了四處,有官兵維持秩序,倒也沒出什麽亂子。

莊書晴又派出人手做簡單的心裏引導和暗示,吃飽喝足了,重建也有力氣了。

只用了三天時間,京都就重新煥發出生機。

雨也漸漸停了,雖然悲傷還在,生活卻還要繼續下去,大家還是住在臨時搭起來的棚子裏,每天都會有人前來消毒,他們挖出屍體來也會立刻上報,便是家人也不會不懂事的攔著不讓燒。

能將民眾引導至此,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事。

一切,井然有序。

不知哪一天開始,哪一戶開的頭,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也在城內設了粥棚,雖然用的米可能以陳米居多,可這時候只要能填飽肚子,無人挑剔,實際上,百姓無不心存感激。

人活一輩子,天災*總能碰上幾回,可沒有哪一回,有這麽的讓他們有底氣,有信心。

對貴族老爺的懼怕也不知不覺的增加了尊敬在其中。

皇宮也開始重建了。

要是以往遇上這樣的事,皇宮自然是重中之重,不將皇宮弄好了,誰敢去管自己管別人。

可這回,莊書晴只要求將皇上的儀天殿以及皇後和兩個宮妃的宮殿重建,其他的先放著,京都大部分的力量依舊用於重建京都。

“儀天殿大得很,太子先住這裏,我只需占據一個屋子就夠了,蘭芷軒也可以先放著,皇後那裏要照看那八個孩子,人不能太多影響了他們,這樣的話就要委屈各宮娘娘先擠擠了。”

宮中的都是人精,因幾位皇子之故,貴妃基本都被擼下去了,又有白瞻當場格殺妃子在前,其他人無不收斂氣焰,不敢和莊書晴過不去。

更何況,皇上的態度也擺在那裏。

平日裏除了皇後,她們想要見一面已是不易,現在有這機會,當然不想惹得皇上不喜,紛紛應是。

莊書晴對諸人感激的笑笑,聲音也溫和下來,“之前已經做了這麽多了,我便想著趁此機會讓天家盡得民心,民心安穩,周國便安穩了。”

皇上只是看著,不插一言。

☆、191章 當男人用

天公作美,終於放晴了。

莊書晴也終於能丟開事情出宮看看情況。

自地動至今已有五日,她還是頭一回出宮。

先去粥棚看了看,然後在一眾跟隨的人毫不意外的註視下去了太醫駐紮的地方。

這裏,正是由劉居安負責的。

一身官服早已稱不上幹凈,臉上也沒有笑容,但是態度很端正。

“本官之前就說過他傷了骨頭,這傷得養,短時間內一定不能做重活,再有下次,你們無需過來了,要是骨頭再移了位本官……莊小姐!”

劉居安猛的起身,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臉上頓時又羞又愧。

莊書晴卻沒有說他,只是道:“大夫說的話你們當聽從,他總不會害你們,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個不好落下個後遺癥豈不遺憾。”

莊小姐是誰,以前或許還有不知道的人,可地動過後,無人不知。

婦人和中年男人激動不已,男人掙紮著就要跪下去,被攔住後不好意思的搓著手道:“草民也不想給大人添麻煩,只是一家老小都還擠在那個棚子裏,不趕緊將家收拾好,再一場雨下來,遭罪的還是老人孩子,所以草民才……”

劉居安親自將自己坐的椅子搬過來,莊書晴搖頭,示意他自己坐,“我在宮裏坐的夠多了,你們也辛苦,坐著吧。”

劉居安心頭一熱,沒有再堅持,自己卻也沒有坐。

莊書晴又問那個男人,“現在城中五軍不是都放下兵器幫助京都重建了嗎?沒人幫你?”

“有的,有的,他們都很賣力。只是草民也不能因為有人幫忙就幹看著,這腳傷得比許多人要輕多了,小老百姓。沒那麽嬌貴。”

“還是要聽大夫的話才好。”莊書晴笑了笑,沒有再糾結於這事上頭。

很快。莊小姐出宮了的消息就傳開了,不管她到哪裏都會被人一眼認出來,跪拜的人越來越多,莊書晴承受不起這些,索性去了徐家。

徐家的雜屋幾乎全倒了,主屋倒是沒事,徐夫人看著精神好了不少。

莊書晴給她號了下脈,笑道:“徐夫人心下郁結散了許多。身體好得很快。”

“過了的人心裏記著,活著的人日子還是得往下過,老爺和平兒勝兒在外征戰,老身便要顧好這個家,等他們凱旋歸來。”老夫人撫了撫自己染了白霜的頭發,看向莊書晴,“倒是莊小姐,老身看著像是又瘦了,你現在擔著這許多事,幹系重大。可不能倒了。”

“我省得,勞徐夫人惦記。”莊書晴喝了口茶,“佳瑩的事。徐夫人莫要怪我才好。”

“莊小姐莫要說這話,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別說莊小姐本就是在磨練她,就算真讓她吃點苦頭也是為她好,老身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看著做的是得罪人的事,可等事情過後,好處遠勝過這點付出。

這就是個拜了個好師傅的好處,瑩兒她是真的不擔心了。

莊書晴又安慰了徐夫人幾句便離開了。

董家的門楣和她第一次來時沒有任何變化。可她知道,和那時候相比。董家已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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